新挨滴还妹想好

【也青】青龙马与王袍怪(5)

崖底下不见天日,几乎寸草不生,左右不过是一片萧索冷寂。

鹰愁涧的冰水渐渐化开了,而诸葛青断断续续地睡过了一个冬天,此时终于睁了眼睛,从那团白虎垫子上爬起来,然后逐渐地找回了点精气神,看上去就像是呆呆地发了好长时间的怔。

白虎不能跟他一样冬眠,消耗得有点瘦下去了,原本胖得紧绷绷的肚腩现在都能揪起一层皮毛。

诸葛青有点心疼地摸了摸它的头,摸了一手凝在虎毛尖儿上的薄霜。

白虎不以为意地站起身来,从头到尾抖了抖,被抖散的小冰屑激得打了个响鼻,然后就跑出去猎食。

它猫了一冬,肢体有点迟钝,需要复健,于是这一去就是整整一天,直到第二天日落西山了,它才拖着一头死不瞑目的黄羊回来——你不过是得到了爱情,它失去的却是生命。

 

那时候,诸葛青正坐在水潭边上看天。易暑流寒,时光荏苒,星盘又转过了,蝎尾一般曲折的九点星子历历可见。

在崖下的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,诸葛青本来郁结和不甘的心境,也渐渐被消磨得很淡泊了。

他之前那么想活下去,归根究底,也盼着有朝一日能再重获自由,但现在真的活过来了,时间又耗得久了,却逐渐接受了自己可能真要一直都囚困在这方寸之地,虚耗一生。

那么……如果每一天都是这样一成不变地活着,那活上一天和十年百年,又有什么区别呢?

 

白虎吃饱了羊肉,浑身散发着脑满肠肥的热气,拱到他身畔,舔自己沾着血的爪子。

这个近乎撒娇的动作若是一只猫儿或者狗儿做出来,肯定是十足乖巧可爱。可它的身量却长得比一般的虎都更加威猛强壮,伏卧在少年的身边,便似一座暖烘烘、毛茸茸的小山丘,兄贵卖萌,十分跌份儿。

诸葛青便也不再发怔,手指陷进它颈间的层叠皮毛里,很尽心地给它挠痒痒,见它享受地闭上了虎眼,自言自语地说:“你这次去了这么久,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……”

 

其实它还回来干什么呀,这里什么都没有……诸葛青想要是自己能出去的话,只要有一点希望,即便拼了性命也要走,宁可死在外面一箭之遥的地方,也再不回头。

 

白虎被他侍弄得十分舒服,闭目养神地打着呼噜。

他想,要是做白虎就好了,一头凡兽,没有多少神识,就不会有这些无端的惆怅。它每一天都精神奕奕地出去,又踩着猫步满载而归,日复一日地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厌烦,甚至连看自己吃东西的时候,那双虎眼睛里都闪着盎然的趣味。

 

诸葛青没有给白虎起名字,因为他也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他的老虎。他也只是称它为“你”,反正这地方就他们两个,不是我,就是你。

但他摸不透这头白虎的心思。其实,白虎倒是觉得诸葛青是它的龙,而这世上有几头老虎能养到一条龙呢?还是一条会挠痒痒的龙。

诸葛青化出了龙爪,帮它梳掉春假升温之际换下的虎毛,然后搓成一个黑白的大毛团。要是自己还是西海三太子,在自己的龙宫里养上一头这样的大虎,只怕每天回家抱上吸一吸,也是撸不腻的。

 

但是,生长,猎食,争斗,繁衍……都是这些野兽的天性。

诸葛青想这头虎当初来的时候就年轻,又有了这么一番奇遇,所以偏离了正途轨迹,但迟早也还是要追寻本性去的。

也许哪一天出去,就遇到了一头漂亮的母老虎,郎情妾意地就被勾走了。不过,他撸着虎头,喃喃地说,“其实我一直都挺奇怪的,你怎么这么久都没走。”

白虎已经半梦半醒,听到他的声音,沉沉一爪子搁在他肩头,把他拍下来,拥着他就瞌睡了。

“若你走了也好,就当替我去看看吧。外面……都不知今夕何夕了……”

诸葛青虽然是被他按得躺下了,但却也没睡着,他已经睡得太多了,就只是出神地凝视眼前无穷高远的地方,星移斗转……看得他目眩而悲伤,一道流星俶尔划过暗沉沉的夜幕,不知落向哪里。

而这个地方……除了囚牢,什么都不是。

 

第二天刚天亮,白虎如常地跑出去,诸葛青本来也没在意,可是它没过多久就撒开四爪心急火燎地飞奔回来,什么猎物都没带。

白虎出山,从不猎空,诸葛青看它奔回的身影心中一惊,很快警惕地看向那个方向。它是出去遇到了什么危险?被什么东西追着么?

他们第一次见面就知道,这头老虎其实挺怂的,只敢欺负欺负食草的小动物,真要是遇到什么猛兽,肯定拔腿就跑。

 

白虎一路奔到他跟前,猛地一个急停,屁股一沉,就端端正正地坐下了。

它的身后也没什么东西追来,诸葛青莫名地看着正坐在自己面前的老虎。这只老虎不仅毛色特殊,脸也长得英俊,可是如果老虎也有表情的话,它现在的表情就挺怪,鼻翼两边鼓鼓的,像是咕囔着嘴在生什么气。

白虎嗷地一声把嘴张到了最大,四颗尖利的大白牙,长满尖刺的舌头,还有波棱凹凸的上颚都看得清清楚楚。于是,它那表情更怪了,好像一个虎头虎脑的仰天大笑出门去!

 

诸葛青猜想它是不是嘴里扎到了骨刺,来求他看,要不,往坏里猜,就是想骗他把头伸到嘴边,然后一口咬下来。

可是他还是俯身帮它看了,可正在这时,忽然一只粉白色的蝴蝶从它的大嘴里飞了出来,展开的鳞翅几乎扑到诸葛青的鼻尖上。

“啊……”他讶异地叫了一声。

 

白虎捉了只蝴蝶,腾空地虚含在它的大嘴里,一路跑回来给诸葛青看。诸葛青真是意料不到,看着那只蝴蝶翩翩跹跹地飞舞着,忽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。

白虎看到蝴蝶飞出来了,也不想它这么快就跑了,追上去扬起虎掌就想把它扑下来。它这一爪子要是拍实了,多结实的蝴蝶也都成了标本了。幸好那蝴蝶轻得像一片飞絮,被它的掌风推开,打了几个转,又挣扎着逃命。

 

此时诸葛青却一动,身姿比那只蝴蝶还轻捷地跃到空中,双手拢起像一只疏离的小笼子,将它罩在中间,落到地上。

诸葛青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,蝴蝶在他手心间扑朔朔地振翅,沾了他两手鳞粉。

白虎也端坐着咧嘴大笑,看他玩儿蝴蝶,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,不过是捕到一只不够塞牙缝的小虫子,却不知道是在得意什么。

 

诸葛青赏玩了一会儿,也不想伤它性命,就松开了双手。

蝴蝶开了桎梏,向着上方悠悠地飞去。白虎又要去扑它,诸葛青也跟着追了几步,却没有再施展腾空的身法。他目送着翩然的小白点沿着悬崖一直向上,飞上了天空,越过山壁就不见了。

“是蝴蝶啊……”诸葛青还在眺望着它消失的地方。

白虎两只前掌站在山壁上,扭过头来看他,只见诸葛青望天笑道““那是到春天了。”

 

白虎没扑到蝴蝶,把利爪都收好在肥厚的肉垫里,忽然笑闹跳转身来,嗷地一声,把放跑了蝴蝶的罪魁祸首轻轻地扑倒在地上,作势要咬。

一虎一龙翻滚着,压出一串笑……

 

——

 

那段时光,由诸葛青向王也说起来,却十分简单。

“不知道从哪里……来了一头白虎。它每天捕捉食物给我吃,天冷了给我取暖,也许因为舔食了我的只鳞片甲,所以它的命比一般的虎要长,百年间就它,一直都陪着我……”

可是,说到这里,诸葛青神情间透出的些许温柔之色,却渐渐淡去了。

王也小心翼翼地问他:“后来呢?”

 

诸葛青如梦初醒似的摇摇头,说道:“后来,唐僧御赐的那匹白马误入鹰愁涧,我又不知道,实在是饿了,就一口吞吃了。孙悟空寻过来,差点没把我打死。后来观音大士说一切都是既定的因果,让我在鹰愁涧等的就是取经人。让我化为龙马,一起去西天修我的正果。”

“你就……不跟你那老虎说一声?”

诸葛青皱眉说:“那时候,我已经早赶它走了。”

王也说:“那你现在再回头想来,那老虎,你是喜欢它多一点儿,还是厌恶它多一点儿?”

诸葛青冷然道:“星君关心这事儿干什么呢?”

“唉,我就随口这么一问,那什么,我怎么说,也算是个老虎嘛……好,不说这个了,菜都凉了。”

 

王也从锅里捞出一片毛肚,放进嘴里咬下一口,凉是不凉,就是老了。

老了老了,也能将就着吃,可是诸葛青突然凑过来,姿态像一条蛇一样从他的筷子间叼走那片毛肚,虎口夺了食。

“您这出家马是决心还俗了?”王也吃惊地看着他,虽然一直用的是荤油,但毕竟没有直接吃,斋戒也算不得破得无可挽救。

“反正你明天还是要请我吃驴肉火烧,”诸葛青嘴里嚼了嚼毛肚,觉得不好咬,“早早晚晚的,也不差这一天了。”

 

王也又赶紧看了看锅里其他肉食的成色,有一片烫得正好的五花肉,赶紧夹起来,“那您还吃么?”

“我吃。”

王也闻言正想往他盘子里放,诸葛青再一次就着他的手直接把肉吃到了嘴里,似乎也没仔细品是什么滋味,反而伸出舌尖吮了吮他筷子的尖儿。

王也的目光就忍不住黏在了那儿,筷子在铁板上烫得有点焦,那尝起来有滋味么?

诸葛青欺身靠近,贴着他的耳畔说道:“这戒我破了,星君你破不破?”

 

(以下省略很多字,你们反正也懂的)


评论(35)
热度(726)
  1.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新挨滴还妹想好 | Powered by LOFTER